寒夜走到乘风亭一端,所以书生都看在眼里。“书生,便如半截枯枝,在宝剑跟前,实在弱小无力。宝剑便如这世乱,书生如何出力清平世间?如击断宝剑的枯枝般。”
“小弟为何能一击击断宝剑?因为小弟握剑的时候就感知到了这把剑的缺陷。用了足够巧力一击击在缺陷处,就算是宝剑,也得折在枯枝下。”
“世为何乱?世为何一乱就乱了近千年,越渐乱不可理清?不是因为神恩不显不是因为神威不现!恰恰相反,因为世乱,所以才让神恩神威都消失了千年。”
“民不自给足,必然世不清平!为什么?因为民不自给足,生计难续,必然求于人。或低声下气以多换少陷入泥潭再难自拔,或巧取豪夺拳脚相逼一发不可收拾。由此生怨生恨求助也怨恨施给也怨恨夺也怨恨失也怨恨,由此怨恨代代相续祸及无辜,怨恨相报,无个了局。所以天下才会一乱就乱了千年。”
“大jian大恶,大侠大善,皆来自百姓家。若百姓家,自给足,无怨恨,jian恶岂能凭空而生?”
“衣不保暖食不果腹,无人有闲暇循礼守规;只有吃饱穿暖了,百姓才会皈依教化。”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赵兄说的,如果我愿意,我就可以兼济天下;若果我不愿意,我就只能独善其身。可是你们问问你们自己,难道你们挑灯夜读这么多年,就只是为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独善其身?”
“世人皆说书生无用,百无一用!我们将建立悯人堂,宗旨是以收盈余补漏缺为手段给穷困百姓足够多的吃饱穿暖的机会,以此谋求世之清平。”
“你们,是愿意做击断宝剑的枯枝,还是只愿意庸碌地被添入灶中?这是你们的选择。现在谁也不要回答我,三ri后,如果有谁抱着击断宝剑的理想,可到方一竹宅子里,共商事宜。”
众人都沉默,寒夜所言内容太多,一时无法消化。
众人三三两两冲寒夜抱拳,缓缓别去。
最后只剩下方一竹赵鸿飞寒夜三人。
赵鸿飞对寒夜深抱一拳,“寒兄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想法,实在羞煞一向自命清高的我等众人。”
寒夜叹了口气,“世乱几乎如金汤,世之清平,绝对到来的不会容易。但是如果我们不做努力,世就绝不可能清平。”
方一竹沉重脸se突然轻松开,“听了寒兄一席话,空洞的抱负突然有了方向,这样踏实的感觉,让人心安。”
三人即兴也如出游踏青般,在梨园桃林里闲走闲说。
一边不远处的桃树下坐着两个花白胡子老者,二人似全沉湎在彼此提着的酒罐里,一个红鼻头酒鬼,一个红眼眶酒鬼,全不理路人各种样的目光,不时碰一下酒罐,仰口猛喝。
寒夜也疑惑的打量了两眼,这二位老者似乎不普通,细看时,又无特别地方,不再在意,若一会回去时见这二人醉倒,倒是要带回神卫营让马平川老哥送回家去,一个红鼻头一个红眼眶,想来如此明显特征,很好问到家在何处。
申时刚到不久,从南边飘来片片淡淡的乌云,东风起,寒未消。
寒夜方一竹赵鸿飞三人天南地北聊了一通,聊得很投机。
其实男人有时候真是让女人很难理解,比如这三人。
方一竹赵鸿飞甚至连双月镇辖区都未出过,而寒夜,差不多就是刚刚跳出深井的青蛙。
天南地北的逸闻趣事,一来自书籍,二来自听闻。也是这三人投缘。
艳阳遁去,眼看着遁下山去情形。
赵鸿飞告辞别去,方一竹告个罪,也别了寒夜随赵鸿飞去了。
寒夜自个儿摇摇头,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其实,好像三个男子在一起,也极类了。
寒夜绕了圈,到先前红鼻头与红眼眶二老者畅饮桃树前看时,两个酒罐倒是侧翻在地上,里面空空如也,二位老者没了踪影。
寒夜看了一圈,回城寻道祈天桥,不知当年父母初见之地,究竟如何模样。
这边,公孙兰近午使小喜悄悄传信给小雅,邀请欧阳倩到祈天桥一聚。
小雅到偏院里向欧阳倩回话。
小青听了站到冷无霜身边,恶狠狠盯着坐在院子一边的云清。
花无雨见冷无霜并无异样,又见云清也这般神情,微笑不语。
戚怜看着云清似笑非笑地道:“祈天桥。祈天桥可是个好地方,当年寒叔正是在那里邂逅了柳姨。”走到冷无霜身边,“冷姐姐,我们也去吧?”
冷无霜失笑,“戚大女侠,你想去邂逅谁?小心寒公子回来给你颜se看?”……………………玉览六章
戚怜故作神秘,低沉着声音道:“本姑娘断定,此去祈天桥,必定很热闹。该出现的不该出现的,被喜见的被不待见的,必然让人应接不暇。”
小青辫着嘴,“怜姐姐,你这模样,正该去桥上摆一个摊,给过往路人算命!”
欧阳倩略显为难,“这个约,小倩倒是推不得。不过你们大可改个时间去,小倩必定陪着欣然而往。”
冷无霜捋了捋耳边的秀发,淡淡笑意,“我们也一并去吧。双月兰倩双姝,欧阳姑娘如此不凡,想来齐名的公孙姑娘也不一般,正该借着这时间,好生亲近下。”
花无雨拉着惊讶着脸的小青当先走去。
小雅笑的很开心,“冷姐姐心胸,云公子情深,大大方方去见了兰小姐正好。”
戚怜挽住冷无霜胳臂,冲欧阳倩打个眼se,跟上前面先行几步的花无雨小青二人。
欧阳倩失笑,这一伙男女,可都不是易于之辈。
云清挽着剑,不远不近的跟在众人身后。
众人用过午饭盥洗毕。
出了大门,小雅前面很兴致的领路。
欧阳倩一行七人,想不惹眼也难。
欧阳倩脸上偌大疤痕,众人认得,是欧阳家的千金。
不几步,到了祈天桥前,两边桥栏都三五一群的站满了人。
桥面甚宽,中间地方,摆了许多小摊,卖点心的卖字画的测字算命的做糖人卖风筝的,很是热闹。
几个小孩拉着风筝线在桥上奔跑,河风阵阵,风筝飞的老高。
小喜jing巧,已经笑呵呵的迎上来,眼珠子打量着欧阳倩小雅身后,听小雅说云公子已有良配,这个陪在云清身边的女人,想来正是,如此貌美!
“小喜,兰小姐呢?”小雅跑上前一把缠住。
小喜冲欧阳倩众人福了个,“倩小姐,我家小姐在桥zhong yang已等候一小会儿了。”
欧阳倩点头微笑,一众人上桥,往zhong yang走去。
桥zhong yang一侧的桥栏边,公孙兰亭亭玉立,河风微微吹起裙摆,恍如仙子。
周围的并没有别人,远处的男人们,不时偷眼瞧来。
戚怜见了,慢两步落到冷无霜身边,“冷姐姐,那晚为见真,公孙兰竟然如此貌美。云公子,你怎不多看几眼?”说着好笑的扫了云清一眼。
云清看一眼公孙兰,心里头也是惊艳,脸上淡淡神情,一霎低头,不知想何事。
冷无霜故意叹了口气,轻声道:“怜妹妹一向说寒公子见者美人就挪不开脚步,公孙姑娘貌美如斯,若寒公子见着,会是如何样情景?”
戚怜脚下不停,老老实实道:“多半要眼珠子长到人家身上,自己走下桥栏掉到河里淹死也不自知吧。”
云清低着的脸上笑意一闪而过,自顾走到一边,看双月河。周围的女子们,也如男子偷看般,不时偷眼瞄云清,好个俊俏男子!
小青不高兴,嘴里嘟哝:“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他们哪是来看风景的,全是来看人的!”
不一会儿,云清假装不经意的看向八个女人扎堆的地方,心里感慨,女人真是奇怪。
本该很纠葛,这时却一起有说有笑。
祈天桥下是河中沙洲,将双月河在这一段分成两条,桥距河面十丈。沙洲上枯干的蒹葭支着,随着河风微微摇动。
云清耐xing,一边站着自顾走神,那八个女人兴致不减,从午时聊到申时,各有相见恨晚之情。
小青小雅小喜各自买了面风筝,比试着谁的飞的更高。
远处飞来云层,遮住了艳阳,开始觉得冷。闲玩的人们三三两两的散去,摆摊的人见没了生意,也渐渐散去。
交酉时候,偌宽的桥面上除了云清一行外,就只有间或路过的赶路人。
远处走来一身白装的高大男子,惹眼的不是一身白装,而是男子手里巨大的判官笔,笔尖外通体晶莹。
云清不着痕迹的渡到众女前面,侧面迎着白衣男子。
云清也是一身白装,冷傲俊挺。
众女也注意到那白衣男子,似乎是冲自己一行人而来。
白衣男子走进,在云清丈远处停下。男子岁三十五六,俊面无须,眉眼透着浓浓的书生气,嘴角却骄傲的下撇着,若有若无的讥笑毫不掩饰。
“玉面修罗,好个白脸,难怪身后一众如花美眷,让不才不由得艳羡。”男子的话音,也毫不掩饰若有若无的讥笑意味,声音似不轻不重,却入耳极清晰,可知其内力之深。
戚怜与冷无霜把六女护在身后,云清转过身面对着白衣男子,被骂小白脸也不气恼。“兄台何人?有何见教?”
“不才伊步风,闻说今儿个祈天桥上好个人间风景,故来观赏一番。”伊步风说着,打趣的扫了众人一眼,目光停留在云清脸上。
戚怜脸上闪过一丝不安,低声道:“双月浴血堂舵主妙笔残花伊步风!”
公孙兰小喜不知云清一行与浴血堂纠葛,看众人脸上神se,已知来者不善。
欧阳倩小雅与公孙兰小喜一般,虽然同在双月镇,并不认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妙笔残花伊步风,不过也能想到其可怕程度,各自也是心中不安。
云清闻知此人来头,心里反而笃定。寒夜,此时你不在,不知我能否做到你的地步。“兄台来此,可是为小子与戚姑娘项上人头?”说完手伸背后微微示意众人后退。
伊步风笑了笑,“难得人间有玉面修罗这般英俊男子,不才来了兴致。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