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江淮按了下。
但灯没亮。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江淮站门边,按了好几遍……灯坏了。
“……”
江淮蹙眉,打开手机手电筒,先进了宿舍。
宿舍静悄悄的,只从窗帘缝泄进一丝摇晃的树影。关门,挎着书包开书桌上的台灯。摸到台灯开关,手机手电筒晃动间在桌子上看见一书。
台灯没坏。
台灯微弱的光亮起来的同时,墙边有什也微微闪动几下,投出一束光,映照到对面干干净净的白墙上。
江淮愣了下。
看清书桌上那“书”,是的相册。
或者说是和的相册一模一样,但没被泼上墨水的“相册”。
拿起来,低头翻开一页。
一封薄薄的信封从第一页掉出来……接住了。
信封封皮上是江俪的字:
“小淮,生日快乐。”
相册第一页是……一张画。
很细致的画,连头发丝都仔细地一笔一笔描摹出。没有上色,是黑色细笔头的笔画的。是和江俪,只到江俪大腿高,绷着脸,半藏在江俪身,像是等谁在拍照。
这是江淮相册上的第一张照片。
江淮顿住了。
半晌,拆开那封江俪的信。
墙角设备投在白墙上的光影微微晃动,江淮抬头,看见了江俪。
听见江俪笑道:“今天是你八岁生日,你在学校,不陪你一起过。一转眼,真快,都还记得你小学入学第一天,骑着自行车送你……”
看见信上的字:“可一转眼,你就都已高,已长这大了。不是那种特别擅言辞的人,要说多爱你,也说不出来。知道不是个合格的母亲,没你一个完整的家庭,对你对家庭的照顾也都寥寥……”
江淮安静地往翻相册。
相册上的“照片”都是一笔一画画出来的。有偷偷拍的江俪,有胡乱拍的一些东西,脏旧的楼,野草里的蚂蚁窝。
墙角的投影仪投出江俪。
“但由衷地希望你有自己喜欢的,有自己喜欢的人,有更好的未来。你从过,到现在,都是妈妈的骄傲。”
“小淮,八岁生日快乐。”
静静地站着。
灯光微暗,影子拉得模模糊糊。
翻到小学,翻到下一封信。
是秦予鹤的字。
“江淮,生日快乐。”
老秦没和提过,但是老秦的音。
过电流,低哑了许多,像在讲一个旧日的故。
江淮一页一页地翻过相册。
是和秦予鹤的合照,的小学合照,的小学春游照……细细的黑色笔尖连偶然入镜的麻雀都勾勒得纤毫毕现。
画照都是黑白的,墨水早就已干透了。
江淮顿了会儿,继续往下翻。翻到初中。
相册掉下一封信。
是卫和平的字。
卫和平今天上午还在问江淮晚上要不要翘自习出彻夜狂欢,信却像早写好了的,投影视频也像早录好了的。
江淮没有拆开信,把信收好,继续一张,一张,一张地往下翻。
翻到高中。
于是一张张夹在相册里的信雪花似的纷纷地掉下来——
倪黎的。
刘畅的。
赵天青的。
钱理的。
许文杨的。
王静的。
老林的。
……
一张张地往翻“照片”——
入学,倪黎来送奶茶的“照片”。
和刘畅发生好几次冲突,最又都屁没有,刘畅还捏肩送水的“照片”。
被迫参加校篮球赛,不知道哪个傻逼打了赌,结果全班Alpha排队来找“表白”的“照片”。
到篮球赛半决赛,总决赛,和球队同学一块练习,上场,一次次得分,场外同学欢呼的“照片”。
元旦排练节目,没人上,又被迫顶上,被几个女生围着讨论怎跳宅舞的“照片”。
开始儿八学习,有不会的数学题,上课标了,下课问老林的“照片”。
一张张“照片”,一封封“信”。
不同的字,不同的墨水色。
它们在封皮写着同一句话:
“江淮,生日快乐。”
不知道投影视频投到哪个人了,也不知道什时候翻到的最一页。
信在书桌上堆了厚厚一沓。它们被收信人堆叠得整整齐齐,连微微卷起的信封角都被收信人仔细地用手指捋平,一张张地放好。
最一页没有信,也没有画照。
是页手绘的作文纸。
上面是上次月考那篇江淮曾信誓旦旦和薄主席说要拿框裱起来贴在宿舍床头的语文模范作文。
里面是潦草成的字。
却不是江淮写的。
江淮看完了这篇作文。
作文最一行底下,有一行端隽秀的钢笔字:
“男朋友,生日快乐。”
江淮手机忽然震了下。
-BJ:喜欢?
盯这一条消息盯了半分钟,才回:“你现在在哪?”
-BJ:门口。
江淮打开了宿舍门。
薄渐站在门外,拎着个盒子。微低下眼,望着江淮:“订了些酒,刚拿回来,可有些晚。你的信你都……”
江淮侧头亲在唇上:“薄渐,生日快乐。”
……
江淮从来没觉得八岁有什特殊含义。
但今天大概找到一个。
嗅着极淡的,若有若无,不知道是窗台上弱不禁风的小薄荷还是别的冷涩味道,酒精下稍有发晕的头脑轰然炸开……
记得薄渐似乎也对说过这句话,喃喃道:“薄渐,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