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飞也带着衍哥返回来,衍哥手里多了两个泥人儿,献宝似拿给明玉看。哄着他安分下来,才开始挑选首饰,不曾想送来除了一两件簪子,其余皆是宝石或翡翠。明玉微微蹙眉,衍哥却十分得意:“这些都是衍哥叫拿来!”
跟去云妈妈,笑道:“哥儿说夫人惯常戴包头就有这样东西,晓得是给夫人买,就选了这些。”
或许是常年守寡缘故,秦氏鲜少佩戴首饰,除了手腕上一对镯子,用来稳固头发簪子,耳垂上一对祖母绿,多余皆很少佩戴。至于包头,便是明玉亲手做得那几个,不晓得是不是真如云妈妈说这般,但衍哥这么小就能观察到这些,明玉忍不住摸了摸他头,便问衍哥那些好看?
衍哥一本正经盯着看了半晌,仰头一笑道:“衍哥觉得都好看!”
楚云飞笑容柔和:“那就都买下来吧!”
衍哥眨巴着眼睛看了楚云飞半晌,终于觉得爹爹真没那么吓人,便雀跃起来:“衍哥和爹爹去给银子。”
说罢就朝楚云飞扑过去,楚云飞一把接住他,笑问:“衍哥也晓得买东西要给银子?”
衍哥点头:“咱们和卖东西不熟,不能叫他们送给咱们!他们要是不收银子,咱们就不用给了。”
“这可使不得,不给银子,他们吃什么喝什么?”
“那咱们就给他们饭菜吧!”
父子两一对一答远去,明玉略撩起帘子一角望去,楚云飞穿着月白色家常服,背影提拔,牵着衍哥蹦蹦跳跳,虽不过一小会儿,却让明玉错不开眼。落英瞧着就笑道:“衍哥终于不怕姑爷了。”
衍哥再怎么机灵,到底是孩子,只要给他喜欢,便不知不觉亲近起来。父子两背影消失铺子里,明玉放下帘子,面带微笑。后面却传来一阵争执声,明玉侧耳一听,是跟车两位婆子声音。
落英也听了出来,忙道:“奴婢去瞧瞧。”
话音才落,就有婆子赶来,站帘子外愤愤不平回道:“不晓得是谁家下人,嚷着叫咱们把马车挪开。这大街上,咱们又没挡着去路!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又不是他家!”
明玉微微蹙眉,安抚婆子两句,道:“你去告诉他们,我们一会子就走。”
婆子立即道:“奴婢已说了这话,他们还不依不饶,说咱们马车碰了他们马车,要咱们赔五十两银子!”
听到这里,落英也忍不住了:“怎么会有这等无赖?咱们马车停着不动,如何就撞了他家马车?那下人可报了门户没有?”说着就要下去。
明玉一把拉住她,道:“去铺子找爷出来,虽是天子脚下,也难免遇上地痞!”
想必他们今儿不巧就遇上了,这类人专挑人多地方行走,且这条街都是卖贵重东西,能买得起必是家境殷实。而他们不巧就停首饰铺子外,那伙人必然认定只有女眷,女眷不好与外人牵扯,为了脱身只有认栽赔钱份儿。
明玉又朝婆子道:“你去告诉阿寻、阿阳,切莫动粗,也莫要大声争执,先稳住他们。”
声音柔软,却让婆子也冷静下来,应了一声。落英忍不住嘀咕道:“真是晦气!”
明玉看了她一眼:“去找爷吧。他们也该付了钱了。”
落英这才点点头,提着裙摆跳下马车,径直朝铺子里去了。
后面争执声不多时就小了一些,而楚云飞也抱着衍哥速从铺子里出来,明玉撩起帘子一角看了看周围,并无行人拥挤过来。松了口气,就瞧见云妈妈抱着衍哥进来,道:“爷去交涉了。”
说罢将怀里东西递给明玉,笑道:“爷果真都买下来了,还给少夫人选了两件。”
衍哥很兴奋,道:“是衍哥选!”
明玉笑着摸了摸他头,问云妈妈:“进来时瞧见外头情况没有?”
云妈妈摇头:“奴婢怕衍哥乱跑,就带着衍哥回来。爷去了必然不会有什么事儿,只是没想到才停了一会子,就遇上这样人!”
衍哥不明白,仰着头问:“怎么了?”
明玉笑着摇摇头,让他安静下来,细听外头动静,竟是一阵赔礼道歉。不多时楚云飞返回来,云妈妈等人便去了后面马车。
虽然事儿安安静静地解决了,楚云飞脸色却阴沉,衍哥有些怕,紧紧抱着明玉手臂。难得出来一趟,没想到遇上这样事,想想确实扫兴,明玉柔声道:“别吓着衍哥,虽然是京都,同样什么样人都有。”
楚云飞瞥了她一眼,抿着嘴唇不说话。
明玉不解其意,蹙着眉头道:“要不咱们就回去吧?”
衍哥听了,忙道:“还没去看嘴里喷火呢!”
楚云飞若有若无叹了一声,脸色缓下来,道:“咱们这会子就去。”
衍哥立即欢呼起来,很马车便驶出子午街。
而立首饰铺子外一主一仆,目送两辆马车远去,那身着华服主子便扎扎实实踹了那仆人一脚,道:“混账东西,趁着我不留神,又干起这等勾当!若叫老爷晓得了,看不剥了你皮!”
那仆人闻言,也顾不得疼,跪着行过来抱住主子腿,哀求道:“大爷就饶了小这一回吧!小也不知那是楚家马车,再说,爷今儿偏要坐车,这里地方就这么大,又没别地方停靠……”
那主子闻言,顿时怒气冲天,咬牙道:“怎么?胆子愈发大了,竟威胁起主子来了?!”
“小绝无此意,小不过如实说罢了。小原也客客气气请他们略挪一挪,哪晓得他们不肯,反让马受了惊……”因见头顶上男人,脸色越来越难看,忙改了口道,“大爷就绕过小这一回,绝对不会有下次!”
说着又连连磕头,倒引得行人注目过来。那华服男人一挥衣袖,上了马车,仆人连滚带爬忙跟了过去。
因刚才不愉,这一回就把马车停了徐家香料铺子后门内。这间铺子恰好位于子午街街尾,穿过一道胡同,便是城南热闹街市了。铺子掌柜认得楚云飞,忙叫店家小厮二楼收拾了一间干净厢房出来,明玉不好跟着去逛,便让楚云飞带着衍哥去街上。落英等年轻姑娘,到底不好去人蛇混杂地方,只让云妈妈、两位婆子、并阿寻跟着一道去了。
那掌柜又拿出上等茶叶来,泡了茶亲自送来二楼,只门外说话:“楚少夫人安心歇歇,这里不会有人来打搅。”
“有劳掌柜了。”明玉客气了一句,又说了要买些凝神静气香料,那掌柜忙说亲自去配。
落英端了茶盘进来,笑道:“还是第一次来香料铺子呢,虽然是楼上,却也这么香!”
这倒是实话,鼻息下缭绕着香甜味道,却甜而不腻,仿佛置身花海,让人不由得心旷神怡起来。举目打量四周,厢房布局也格外雅致。想必这也是专门为女眷提供落脚地了,虽然很多爱香之人都会配香,不过徐家香料之所以享誉盛名,却不是香料比别香料铺子香料好。主要是香料配方,便是懂香之人,拿了回去,也不是轻易就能配出来。
想必楚云飞、衍哥一时半刻不会回来,厢房设了软榻,落英仔细拾掇,明玉就歪着养神。竟迷迷瞪瞪睡了过去,大抵是这两日不曾好生休息,才睡过去便做起梦来。梦见那个时候,明珍诬陷。即便梦中,当初感觉却活灵活现,梦里纷纷杂杂,一会子是三太太怒火中烧摸样,一会子是陈老太太淡漠模样,再来便是青桔……
明玉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就瞧见落翘拿着手帕替她擦拭额头上汗水,一边担忧地问:“姑奶奶又梦见青桔了么?”
落英送了茶来,蹙着眉头:“姑奶奶许久不曾做这样噩梦了,不晓得是不是香料缘故,奴婢已把香炉盖上,开了窗户。”
明玉坐起身来,当初遇上那事,她初初惊慌失措,后来有段日子也时常做这样梦,梦见自个儿横尸乱坟岗。醒来便是一身冷汗,再后来却实实很少做这样梦,她不由得扶着额头,吃了一口茶定了定心神,问道:“爷他们还没回来么?”
正说着,就传来衍哥声音。
落翘忙替明玉理了理衣裳,又拿出随身携带梳子替明玉整理了头发,就瞧见衍哥满脸通红,欢地跑进来。跟后面云妈妈,手里提着个食盒,笑道:“这是南街很出名凉糕,衍哥觉得好吃,特意又买了几份,让少夫人也尝尝呢!”
明玉见衍哥满头是汗,拿了手帕替他擦了,衍哥很兴奋,嚷嚷道:“真是很好吃!娘亲也吃吧!”又扭头朝落英等丫头道,“大家都买了,是衍哥让爹爹买。”
这么一闹方才噩梦散去,云妈妈揭开食盒,顿时扑来阵阵香味儿。等大伙都吃过了,楚云飞才进来,明玉替衍哥擦了擦嘴,瞧了瞧天色,起身回去。
才上了马车,衍哥就哈欠连天,楚云飞抱起他,他便沉甸甸地睡去了。楚云飞低头盯着衍哥,不晓得是不是光线灰暗缘故,明玉总觉得楚云飞心事重重。
一路无言,到了等马车二门外停下来,衍哥竟揉着眼睛醒来了,等楚云飞抱他下去,他便立即朝后面那辆马车跑去,指挥着大伙将买东西拿出来,就催促着大伙些拿去给祖母。楚云飞瞧着也不制止,眼角爬上笑意。
明玉见他心情大好,忍了一路这会子才问出来:“方才咱们街上遇上什么人?”
楚云飞笑容立即淡了几分,迟疑着淡淡道:“没什么,不过一些地痞罢了!”
可瞧着分明不像,楚云飞不是没有气量人,果真是普通地痞,如何自那之后,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明玉秀眉微蹙,来不及再问,楚云飞牵起她手,笑道:“咱们也些,没得所有功劳都让衍哥给占了。”